“姜老师,我真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啊。”
说着,霍海把两个装着水的纸杯分别放到两人面前,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:“不过我挺好奇的,我这个小庙怎么这么吸引您二位大佛?”
姜明霜客气一笑:“你这么说好像不是很欢迎我的意思。”
“您来我当然是欢迎的,无论是视察也好闲聊也好,我做学生的都不敢说个不字。不过姜老师,您和这位先生一起来,我可就要犹豫犹豫了。”
“噢?”陆琰挑眉。
“那当然是开个玩笑。”霍海摇摇头,脸上带笑,“不是您说的么,只要我没犯事,都不用担心。”
姜明霜本能的觉得霍海今天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,但因为他只是本科学生,并非朝夕相处的研究生,所以不敢那么肯定的和陆琰暗示,只当是自己还不够了解学生性格。
抬手将垂落的一缕长发挽到耳后,开门见山:“上次我问过你,你们诊所有没有一位安医生,你告诉我没有,这次我需要你再扩大一下范围,想想你认识的同行里有没有安医生。另外,你最近在诊所,有没有遇到比较奇怪的人?”
霍海仔细想了想,摇头道:“没有,安这个姓氏还算挺少见的,别说同行了,好像我的朋友里都没有这个人。至于奇怪的人嘛,姜老师,您说的奇怪是哪一种奇怪啊?您也知道咱们这是心理诊所,非要论的话,都不是什么正常人,您说呢?”
“一个很普通的人。普通到你不会刻意观察他,他可以从事任何行业,因为他三十上下的年纪和平均水平的身高体态,你都不会有什么违和感。”
“但偏偏,”陆琰淡淡补充,“你就是觉得他不正常。”
办公室里一时沉寂下来,唯一的声响恐怕就是新风系统轻微的响声,陆琰放松的靠在沙发上,看起来像是在等霍海的回答,眼里情绪却并没有那么简单。姜明霜侧过头,视线扫过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,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,忽然说:“周灵瑜呢?”
霍海捏着瓷杯把手的手指一紧,抬头对着姜明霜笑了笑:“周老师去学校了,L大心理学系那边请她过去开个分享沙龙。”
L市一共两所学校开设心理学相关专业,公大出名的是犯罪心理学,L大则是应用心理学,周灵瑜去那里倒是不奇怪,不过以她的资历去做沙龙分享……姜明霜垂眸,不予置评。
“霍医生?”
“噢不好意思,我想的太入迷了。”霍海眉头紧皱,“可是我确实没有遇到什么符合您二位要求的人,不能帮到你们了,很抱歉。”
陆琰唇角微挑,不带丝毫笑意的问:“心理咨询室的客人多吗?”
“还好。”
“如果不多的话,霍医生都不想想我们为什么会来找你帮忙吗?”
陆琰神色如常,而对面的霍海却明显紧张的握住了杯子,无意识的抿紧了唇。
“周小姐的背后是周氏集团,虽然不算大富大贵,也是个从小不缺吃穿不愁名利的千金小姐,霍医生能把她招进诊所想必很不容易。”
霍海点了点头:“是,我……周老师能来确实是个意外。”
姜明霜从陆琰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,重新坐回沙发上:“周灵瑜不一定非要通过开心理咨询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,而你却要依靠她才能把诊所开大,你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留下来?”
霍海沉默一会儿,突然露出一丝冷笑:“什么好处?二位警官不妨猜猜是什么好处?”
面对和刚才判若两人的霍海,陆琰似乎早有预料,长腿交叠,轻松从容:“假设合伙人是五五开,不平等合伙人是四六开,周灵瑜那种人大概更过分,从你这么气愤的程度来看,大约是她既不干活又要三七开吧。或许,她还会抢走你咨询费高的单子自己做?”
“陆警官真不愧是陆氏二公子,不入商场,也深谙分利之道。”霍海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,“趁人之危,不留余地,真是一路货色,难怪她那么喜欢你。姜教授,你还不知道吧,周灵瑜可是每天都想着要怎么拆散你们呢。”
陆琰仿佛没听见他前面那句话,只是将姜明霜的手握入自己掌中,沉声回应:“她还没有那个本事。”
“她没有那个本事?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如她,因为她会催眠!”
姜明霜心中一惊:“你说她会什么?”
也许是压抑的太久,终于有机会说起这些,霍海几乎有些歇斯底里:“催眠!我的好老师,事到如今您也不用在这儿和我装傻了吧?我仔细研究过您之前一篇临床心理学的论文,里面明摆着就有催眠的参与,就算你要狡辩你不会,那你一定认识会催眠的人。可为什么我试探了许多次你都不肯松口呢?你应该很清楚这是多有用的东西,很多心理问题通过催眠可以在短短几天内就解决,你却偏偏要我花费一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去和患者沟通,这样下去哪有患者会来找我啊!”
哪怕他言语中的不满和轻蔑清晰可见,姜明霜也无暇反驳,只是追问那条可能的线索:“你怎么知道周灵瑜会催眠,有证据吗?”
“没有,我怎么会有证据!我亲眼看见算不算证据!”霍海深深吸了一口气,双手挠了挠头,努力维持表情平静,“那次我看见她给一个抑郁症患者做催眠,我以为是我看错了,还特地去问她,她先是不肯说,后来还是被我问出来了。没录音没录像,我什么证据都没有,你们爱信不信!”
相比于霍海的愤恼,邢薇父母那边就显得异常平静。无论方波问些什么,老两口都是一语不发。梁红英在一旁静静看着,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哥,你为什么不说我们已经怀疑他们是杀人凶手了?”
他问的突然,方波来不及阻止,正想着怎么挽回,只见邢薇父亲脸上的肌肉突然抽动起来,眼神也不敢和他对视。心里明白什么,当即顺着梁红英的话说下去:“嫌疑人不说话就代表认罪,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头的电话带人走就行。”
“别!别!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!”邢薇的母亲高丽率先绷不住,“我们可没杀人!”
方波双手抱胸,没了耐心的皱眉:“你说没有就没有?”
“我们有证据!那是我们的女儿女婿,我们怎么可能杀了他们,我们还等着他们给我们养老呢!”高丽几乎就要哭下来。
听到女婿的死讯没反应,听到女儿的死讯连眼泪都没掉,此刻却因为说到无人养老和自己险些坐牢而泪水满眶。两人忍不住露出一丝鄙夷神情,还要继续把戏演下去。
“我们也有证据你们杀了人。”说着,梁红英拿出打印好的监控截图,“这个塑料袋里就是你们的杀人凶器。”
邢高粱连忙摆手:“这不是,不是的。这里面就是一些旧衣服而已,一条裤子两件上衣,都是自己花钱买的,没偷没抢,不信你们可以去查。”
“具体描述一下,什么样的衣服。”说着,方波侧头看了一眼梁红英,后者会意走到一旁给在垃圾场排查的二组发消息。二十多分钟后,他们拿到准确消息,确实有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装的东西和邢家二老说的一样,看起来没什么异常。
梁红英不太明白:“为什么拿进去的是鸡,出来就变成了衣服,你们又为什么要气愤的扔掉?”
两个老人大概没想到现在的监控能拍的这么清晰,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,被方波冷脸一哼才迫不得已,小声解释:“我们想让小薇给买两件衣服给她弟媳妇,那不刚生了娃嘛,想要件衣服,就、就有点贵,那小邵不同意,小薇也不说话,随便拿了两件旧衣服给我们,说是旧的坐月子穿舒服,那我们一想这俩白眼狼,可不、不就生气了。警察同志,您说这事儿换您,您不生气啊?”
“鸡呢?”方波根本不回答。
高丽撇撇嘴:“我们也知道衣服贵,这不是超市买了只鸡过去不空手要东西好看点嘛。”
梁红英浓眉一扬,把手机里的价格标签亮出来:“一只十八块九的冷冻鸡,还是保质期最后两天,你们可真好意思送。”
邢高粱看着那张照片,嘴角抽动着,终究还是低下头去,长长叹了一口气。
离开邢家逼仄的出租屋,接触到夕阳的那一瞬间,方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梁红英背上来了一下,低声斥他:“干嘛呢!”
他小声辩解,和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:“那就是不要脸嘛。重男轻女,女儿嫁出去了还要从人家身上吸血,一个要求不满足就要闹得邻居来劝架,怎么好意思?”
“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符合道义的。”方波缓缓道,“你从部队出来,很多事情不一样,要去习惯,但必须记得,无论他人多么荒谬,你的思想不能偏离正轨。”
梁红英点点头,突然问了一句:“班长,你做刑警的时候见过什么荒谬的事吗?”
方波沉默片刻,转头看他:“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重要。你记住,人这一辈子,最该学的是放过自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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