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好严世南没说她行差踏错之后迷途知返,那样的话池真真只能无情打破他的幻想,想一想从前的她或许还有些天真可爱,重生之后那一点天真早褪得干干净净,还缺少聪明才智,只敢离檀宁远远的,半点与他作对报复的念头都没有,有哪门子志气。
严世南耸耸肩,难得他心情不错夸她几句,既然她不领情便不再多言。
两人闲谈几句,池真真才知严世南这几日可不只游览京城,已经想了好几种制墨的方子,当下便带他去亲眼瞧一瞧金石街的工坊。
金石坊近京郊,差不多要出城了,路是阿音带的,跟过来的金莺下车后,看着并不显眼的门脸,不甚满意地道:“比玉泉纸坊小多了。”
阿音回身将池真真扶下车才道:“此处可是在燕京城里头,哪能和玉泉镇比。”
在玉泉镇时她们可是占了好大一块地,挨着河边做事十分方便,这里却要同周边大小工坊共用,就连官造的纸坊也是如此,哪轮得到她们嫌弃不宽敞。
池真真扶了扶遮阳的幕帷,浅笑道:“没什么,如今咱们不必做太多纸张,大有大的做法,小有小的好处。”
说罢对跟过来的严世南道:“不瞒先生,我也是第一次来此,年头去安庆之前,此处还未建好,现在就等你大展身手了。”
新工坊依旧挂着玉泉纸坊的牌子,能顺利建成到开工,全是正德寺的面子,施娘子在里头听得动静,迎出来惊喜道:“真真,你终于来了。”
尽管她已有许多经营纸坊的经验,可是池真真不在,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日日思索如何替她守好这一摊子,好在正德寺的和尚十分守信,对她的各种决定并不多加干涉,还因为是两个女子主事,身为出家人的他们时时要避嫌,甚少往这边来。
池真真忙为她和严世南互相作了介绍,言语间极力推崇他制墨的本事,夸他文采出众,将适才他的好意又还了回去。
施娘子礼数周到,严世南也十分满意,得知施娘子曾出身大家族,他眉宇间的傲气也淡了些。
京城到底与安庆不同,连女子也个个能干。
施娘子说道:“收到你的信后,我便安排人改了几间墨室,该采买的物件也置办好了,只是这里地方不够大,日后用的材料多,还得另外找几间库房才行。”
她将两人请到平日歇息的干净屋子坐下来,说起几桩要紧之事,有些还需要池真真拿主意才行,譬如紫金墨的事是否要同正德寺那边交待,当初他们可是只说要纸,今后重心放在制墨上,是否也要走宫里的路子。
“你不在,许多事我都没个主意,如今可算有主心骨了。”
池真真汗颜道:“我算哪门子主心骨,全是你在京中操劳。”
了不得了,今日她是谁见谁夸,但她真的当不起这些夸赞,只得找借口溜出来,让严世南与施娘子商量正事,她对自己的定位是在外找靠山——正德寺的大师,发掘出类拔萃的人才——章回、严世南,具体又琐碎的事情都由靠谱的施娘子来打理,她自己则尽可能地躲懒。
新建的工坊已经请了几伙计,管事看着他们正在干活,大家瞧见个袅袅婷婷的绿衫裙女子,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,皆以为是哪家的千金竟跑到这里玩耍,待看见管事的低头哈腰上去行礼,才想起来自家的大老板似乎就是个年轻的姑娘。
阿音今日格外安静,像是有心事,频频扭头朝施娘子在的屋子看去,池真真有些奇怪,给金莺使了个眼色。
自从跟着池真真走了趟安庆,两人之间的默契倒是培养出来了,金莺会意微微点头,等她们看过工坊的一切,已近午时,池真真早想好去哪儿用饭,拉上施娘子与严世南去城中与醉白池齐名的聚鲜楼,要给严世南一个迟来的接风宴。
酒楼临街,二层有客人正在倚栏前看热闹,眼见刚至楼下的马车上下来个标致女郎,欣喜唤道:“池姑娘!”
池真真还没看清酒楼的招牌,就听到仿佛有人在叫她,仰头看去,盛阳光线太强,入目一张热情洋溢的俊脸,她微有些目眩,静了静才想起来,是那位叫桑休的异族人。
竟这般巧,她心念连转,此时换吃饭的地方有些不妥,再说了,人家两次相帮,她实在不该这般回避。
想到这里,她扬起笑脸与施娘子简单说了两句,先让伙计带她和严世南去了雅间,自己则是寻桑休。
今日桑休身边那些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不知去了何处,只跟了个头戴花冠的少女,衣裳穿得有些奇怪,上身是重色的绫衫,下面系着的裙子却是浅青,引来不少人侧目。
她一见池真真便惊呼出声,接着嘴里冒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话来,桑休好脾气地笑着摇摇头,对池真真道:“我的侍女坦娜说,你很像一个人,她以为你是长生天派来的转生之人。”
池真真瞪大眼睛,被认错并不可怕,他说的转生叫她无端生出恐惧,虽然坦娜说的转生,与发生在她身上的重生是两回事,可她有种被人看透秘密的心虚。
“怎么可能,我的容貌与你们并不相似。”
桑休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,他道:“当然不像,不过哈斯塔娜并不是我族中人,她是汉族女子。”
原来如此,池真真收了收心神,客气地道:“还未有机会去拜会桑休先生,不知你还要在燕京城待多久,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。”
“三个月,我仰慕中原人物久矣,刚好趁这个机会多学一些汉人的知识。”他的中原话说得不错,若不是眉眼生得不同,言谈举止是根本看不出来是异族人。
池真真松了口气,与他约好去礼宾馆拜会的日子便告辞了。
坦娜看着王子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女子离去,赞叹道:“她的衣裙真好看,她的眼睛也像明月,她不是哈斯塔娜,她比哈斯塔娜好看!”
小侍女的话深得桑休心意,池真真可比在草原上蒙了尘了玉珠还要美丽,不过几天不见,她仿佛又瘦了些,他想知道关于她所有的一切。
在聚鲜楼用了饭回到家,趁着阿音不在的时候,金莺悄悄回禀:“二夫人听说姑娘回来时带了个男人,让阿音打听消息呢。”
池真真差点没被茶水呛住,婶婶还真是关心她的终身大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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