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局里已经是夜幕初降，除了周深和韩子平各自进行检验工作，其他人都围坐在一起，手里拿着面包之类的干粮，应付几口就开始讨论案情。
“这小区监控很好，特别清晰，从设计的位置来看并没有留下太多死角，但可能是修剪树木不太勤，还是有一些藏/人的地方。”汪凌风把选取的有用片段放出来，“你们看，这是今天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的录像。”
按照陈太太所说，她今早九点多出门和朋友逛街、吃饭，下午一点多回到家中，叫儿子没有得到回答，打电话过去听到铃声在楼上书房响起，她便上楼去寻，这才发现儿子已经没了呼吸。
“录像拍到陈太太九点十三分出门，之后除了保安的巡逻车来过一趟，还有陈伯礼九点五十出门买过酒，十点十七返回，这期间都没有人进过陈家。直到十点二十八，这个人到门口按了门铃。陈伯礼应该是认识他而且约好的，开门看人之后便把他迎了进去，之后他就再也没出来。”
“这人的身份什么身份？”
汪凌风摇摇头：“查不到。最神奇的是，我看了别墅附近的监控，愣是没找到他从哪里出现的，大门口也没有他的痕迹，能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在别墅门口的主路上了。”
“这个风格很像会馆案的凶手。来无影去无踪，杀人手法也相似。”
赵锡刚说完，法医室的门就开了，周深把U盘抛给汪凌风，拖了把椅子坐下来：“脸上的刀伤都是生前伤，先左后右，说明右手持刀。插入心脏的应该也是两刀，但这次应该是不担心时间，所以痕迹重叠80%以上，是慢慢推入的，符合我们上次说的凌/辱死者的心理。陈伯礼额角上还有一块淤青，是撞到桌角导致的，除此之外，他身上没有新伤口了。”
韩子平示意汪凌风把死者面部放大，指了指鼻孔：“东莨宕碱颗粒。另外，我在书房外面的墙上发现了一个新打的孔，上面留下了一个铁环。我询问过物业，他们确认其他别墅外墙没有这个东西，也不是别墅开发时留下的。铁环上面有铁锈，但拔下来之后发现钻孔痕迹比较新，大概在三个月内，用处暂时不太清晰。”
陆琰沉思一瞬：“绳索。”
闻言，韩子平认真估算了一下铁环的入墙深度和承重能力，点了点他：“有可能，凶手的体重只要在两百斤以下就可以在铁环上挂上绳索进行索降，这样就和周廷瑜案连上了。”
张楚利草草几笔记下来，追问他：“还有什么吗？”
“书房垃圾桶发现两枚鞋套，陈检说那不是他家的。凶手是自带鞋套而且从一进门就穿上，这说明他的身份是那种自带鞋套也不会引起怀疑的人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不会是陈伯礼亲近的朋友，而且可能是第一次去他家，否则肯定是脱鞋进入或者直接就穿着进去。”姜明霜看了一眼鞋套，是很普通的蓝色款式，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，“鞋套可以查出什么吗？”
“不行，通用款，34到44的脚都能穿，男女不限，牌子也是市场占有率很大的那个，超市随手就能买。”韩子平摇了摇头。
“我刚把截图发给陈检，他不认识视频截图上的那个人，也不知道陈伯礼今天早上约了人在家里见面。陈伯礼有两三个死党，我和方哥明天去他们家里见见。”
陆琰点点头，问汪凌风：“今天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个人查了吗？”
“嗯，查了。”汪凌风把视频进度条拉到方波和姜明霜出现在别墅大门时的位置，“这个好查，她是L市日报经济板块的记者，叫曹月，家里父母双亡，也没有兄弟姐妹，近亲只有一个在H省的叔叔。之前在邻市做晚报主编，文风不错、社会焦点也抓得准，跳槽来日报社很顺利，也很受领导重用。她出现在那里倒也不奇怪，她家就在秋山别墅的十三号，应该是看到有警察觉得有什么新闻所以特意摸过来的，也没什么奇怪的。”
陆琰觉得有些奇怪：“秋山别墅均价两万一平，一套毛坯少说也要六七百万，一个三十多岁的记者哪里来的钱？”
汪凌风被点醒，重新“扑回”键盘：“我马上查。”
“十三号别墅怎么知道六号发生的事情的？”姜明霜表示怀疑。
“十三号就在六号边上，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，从十三号东面的房间窗户看出去就能看见。”韩子平认真解释。
“东面就是书房书柜边上那面。”张楚利幸灾乐祸的补充道。
“……听起来有点道理。”但是还是想象不出来地形。
陆琰没空管两个闲得无聊的人给路痴科普东西南北，单手撑在桌上，面无表情的罗列线索：“东莨宕碱不是市面上可以随意流通的东西，凶手购买的渠道是一条线索。作案手法和逃离线路相似，反侦察能力相当，所以是同一个凶手的可能性很大。从会所的下降视频来看，身手灵活，年纪不会太大，别墅没有人去，即便呼救也很难有人听见，凶手选择迷晕人后再进行杀害，可能是他对自己的体力不太自信，要么是年纪相近的人，要么就是女性。”
“女性杀人前确实常用药物。”周深表示赞同，“从视频来看，那人的身形如果是男人也算是偏瘦的，如果是个女人倒算是中等。”
“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好像。”一直盯着录像的赵锡忽然说了句话。
姜明霜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：“同一个人，像也是正常的吧。”
“不是不是，”赵锡摇了摇头，“我是说这个女记者的背影长得好像那个会所外面拍到的那个人。”
汪凌风一听，立刻把三个画面拼到一起投出来，赵锡认真端详了几秒：“能同时播放吗？”
将十几秒的影像来回看了两遍，赵锡叹了口气，脸上有些失望：“这么看又不像了。”
“你是说静态相像而动态不像？”周深的眉头因为思考而微微皱起，“静态像可能因为头身比例相似，动态不像的话就是因为形态不同了。”
姜明霜微微歪头看着投影幕布：“这个记者的仪态很好，如果出身普通的话，比较有可能是专门去礼仪班培训过。”
“唔，L市礼仪培训机构不多，大多数是模特的，邻市倒是还挺多的，毕竟咱国最大的娱乐公司就在邻市。”汪凌风手指滚动着鼠标滑轮，“不知道他们实名登记做的怎么样，能不能查到……不对啊，查这个记者有什么用？”
“有没有用不好说，但现在更有用的是查查攀岩俱乐部。”姜明霜起身走向饮水机，一边接水一边画像，“窗外的绳索和视频里的穿着打扮都是很专业的样子，应该是对户外运动有一定兴趣和了解的，最有可能的就是攀岩。攀岩这项运动不像羽毛球之类的普通运动，可以自己学自己练，它需要教练和专业场地，所以加入攀岩俱乐部或者户外运动会所比较有可能，那种地方会员都是实名，如果想查一定查得到。”
“可是查什么样的人？”赵锡不解。
“三十到四十的女人，未婚，没有孩子，独居，喜欢户外运动，有健身习惯，喜欢安静。”她有些懊恼的一摊手，“至于职业和杀人动机还要查出两名死者之间的联系才能确定。”
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画像的具体原因，就听陆琰在一旁淡淡补充：“经济条件不错，性格外向活泼，朋友很多。”
“等等。”汪凌风举起一只手，“喜欢安静和性格外向，这确定是一个人？”
一天下来就午饭时喝了两口汤，陆琰也有些渴了，端了杯水刚碰到唇，懒得再移开，看了一眼姜明霜示意她来解释。
姜明霜对他突如其来的信任有些意外，怔了怔才说：“这两点并不矛盾，就像有人工作的时候极其严谨而生活却很随意一样，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情绪表达，是现在人们常见的情况，也算是一种生活所迫吧。至于为什么，严谨的情况多见于情绪稳定的人身上，表现为性格安静，而户外运动通常不会是一个人进行，则需要他有一定的交际能力，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需要一些活泼的情绪。”
“可如果喜欢安静的话怎么会喜欢户外运动？”
“攀岩这项运动很特殊。集体行动，独自向上。”陆琰放下杯子，“方波平时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不也没少参加马拉松。”
“也许装备可以查出点什么。”韩子平突然有了灵感，“假设是爱好者，那么身边就很少会有一般的装备，那他背的登山包，还有索降用具的价格就不会便宜，买的人也会是少数。”
“你去负责查一下这块，我去找会所那边，凌风你查一下他们两个人的交叉点。”陆琰放下杯子，“时间不早了，先回去休息，明天早点出发，查完了再来局里。”
等姜明霜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时候，外面已经没人了。
“这跑的也太快了。”她一边关灯一边无奈，“灯还不关。”
“灯不关是因为我还在等你。”
转身看去，正见到陆琰从办公室里出来，有些不解的问他：“等我？”
陆琰点点头，把还在迷茫中的她“揪”出去，然后刷了门卡把门锁上，边走边说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直到被陆琰盯着上了车，姜明霜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，疑问纠结几秒，出口却变成了另一句话：“这车哪来的？”
平时出现场什么的都只是见到那辆七座MPV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辆路虎，今天又变成了一辆明明白白的高配大G，不可能不意外。
陆琰明显没想到她会问这个，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才回答：“那辆洗了没空取。”
姜明霜问完才想起来，以陆氏集团的财力买架飞机也没什么，陆琰有多少辆车也不奇怪。她没再多问，靠在椅背上慢慢放松下来，大G一路驶出车/库。
半晌，她忽然开口：“是复仇。”
猜想中的反驳没有到来，反倒是得了一句肯定：“情感复仇。”
他们刚才在局里已经推演出凶手很有可能是女性，而女性复仇中最常见的便是情感纠纷，唯有情，才能让常常处于弱势一方的人壮胆，才能让她们彻底失去理智。
“你也这么觉得？”她只是猜测，并没有确定的证据能够形成完整的推演链，所以对他的回答有些好奇，“为什么？”
“能把正脸避开摄像头，就一定能让自己都避开，不用非留下一个线索给我们。当凶手被复仇的想法所支配，那么他一定会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，也会想让人对他的身份有个模糊的猜测，这样才能有复仇的快乐。在凶手脸上画叉，可能是作为自己独特的标记，但我更倾向于这是报复死者曾经对他造成过的伤害，而这个伤害很可能和面部有关。”
“和面部有关，会是什么伤害？不愿意分手而毁容？”
陆琰笑了一声：“姜副组来找我套线索？”
被猜中一半心思的姜明霜尴尬的摸了摸耳朵，将视线重新移回窗外：“我之前都是画像来着，靠线索查案当然就差了点。”
“对女性造成伤害的除了情感问题，还有身体问题。”趁着车转弯，陆琰顺便看她一眼，意思明显，“情感问题一般不会损坏男性的容貌。”
剩下的十分钟路程里，姜明霜没再开口，脑子里反复滚动着各种可能性以及相匹配的心理因素。而一旁的陆琰和她相比却显得轻松很多，只是专心开着车。传统刑侦和画像侧写不同，他所相信的是证据，在证据没有出来之前，过多的主观推演只会影响方向。
再说，组里只需要有一个“跳大神”的就足够了。他想。
车子停在楼下，姜明霜道谢后下了车，却没想到陆琰也跟了下来，看起来还是想送她上楼的样子。
“我自己上去就好，多谢啦。”
“你应该清楚最后一段路的发案率有多高。”他既然接了宋局的任务，那就一定要确保她的绝对安全。
姜明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，只是觉得太过麻烦别人，盯着电梯的数字逐渐变大：“其实不用这么紧张的。”
陆琰没有回答，只是静静将她送进家门后便转身离开。
一扇门后，姜明霜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闪烁，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。
[Hello，Senior brother Alan. I'd like you to check for me about……]（嗨，Alen师兄，我想要你帮我查一下关于……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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