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,将将清晨。
安陵容才梳洗整齐,咸福宫那边采月就过来了,说是沈眉庄邀她待会儿一同去慈宁宫里给太后请安。
“今日就去?”
安陵容还有些忐忑,就见采月颔首,回答道:“是。小主起来便做藕粉桂花糖糕去了,说是太后年纪大了,也不喜太甜的东西,这点心清爽,或许会喜欢。”
“小主也准备一下吧,待会儿敬嫔娘娘也会同去呢。”
一听敬嫔也在,安陵容稍稍松了口气。
敬嫔为人稳重,太后素来也是喜欢的,只盼着有敬嫔和沈眉庄在场,太后能少给她几个白眼就是了。
早膳后,安陵容便带着杏儿出了延禧宫,绕过长长的宫道,路过御花园外时,安陵容正好瞧见墙头的一朵白色杏花。
小巧的花儿随风摇曳,安陵容远远看着,唇角微扬。
都到了杏花开放的时节了呢,她仿佛都能闻到那股子香味了,哪怕在这百花盛放的御花园里,清淡高洁的杏花,自是有着别的花朵夺不去的光华。
“小主喜欢杏花?”
杏儿留意到安陵容的眼神,忍不住有些疑惑。
该不会是因为这个,小主才给她改名叫杏儿的吧?
“不是。”
安陵容回过头来,点缀着夹竹桃的衣裙摇曳,她微笑回答道:“我喜欢桃花。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”
杏儿歪了歪脑袋,似乎有些不太懂,不过眼看着自家小主已经朝着前头去了,杏儿也赶忙跟上。
咸福宫那头,敬嫔与沈眉庄已经收拾妥当,二人见安陵容来了,互相招呼,就一起往慈宁宫去。
路上,敬嫔语气不疾不徐,缓缓说着些太后的喜好。
“她老人家不爱热闹,常在慈宁宫的小佛堂里礼佛,偶尔也会抄些经书,饮食也多以素食为主,偶尔会用些药膳……”
安陵容与沈眉庄在旁听得十分认真,不过片刻,慈宁宫就已经到了,竹息姑姑似乎早知道安陵容她们会过来,也到了廊下相迎。
“敬嫔娘娘,沈小主,安小主。”
屋内,香炉中正散发出袅袅青烟,味道是淡雅的檀香,闻着令人心头安宁。
“臣妾见过太后,太后福寿安康。”
三人一齐行礼,斜靠在贵妃榻上的太后缓缓抬眸,语气还算客气,道:“难得你们三个过来,都起来吧。”
“是。”
三人应了是,不过寒暄几句后,沈眉庄忽然将手里提着的食盒往安陵容的手中一塞,笑着道:“臣妾做了点心,请太后尝尝。”
“……”
安陵容本来一直低着头,这会儿被沈眉庄悄悄一戳,实在是吓了一跳,眼看着太后的视线已经挪到她的身上来了,只好硬着头皮上前。
“太后。”
安陵容的礼数自然周全,也晓得如何伺候这位老人家,一路小心翼翼,直到太后将一整块藕粉桂花糖糕给吃完。
“不错。”
太后难得的露出些笑容来,仿佛很是喜欢这糕点,又看向安陵容,问道:“是你做的?”
“不是。”
安陵容忙摇头,解释道:“是沈姐姐做的,臣妾没有这样好的手艺。”
“嗯。”
太后满意看一眼沈眉庄,沈眉庄含笑,落落大方道:“是臣妾做的。不过安妹妹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,今个儿她过来,也是给太后您带了礼物的。”
“就是她胆子小,不太好意思拿出来。要我说,礼轻情意重,千里送鹅毛。只要是一番心意的,总也不拘束是送个什么物件的,是不是?”
沈眉庄大家出身,这话说得漂亮,让太后体谅安陵容几分之外,也对安陵容带来的东西有了些兴趣。
“……”
安陵容默了默。
她有点想笑自己是个傻子。
前两日在沈眉庄处,她才给自己的信心去了哪儿?
怎的一到太后跟前,又想起从前那些受人白眼的日子了,直把自己摆得跟泥巴地里的尘埃似的,愈发让人瞧不起了。
“太后,是臣妾不好。”
她有些赧然,便从杏儿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锦盒,递给了竹息姑姑。
“臣妾做了几个香囊。眼下春日里,天气回暖,蚊虫也渐渐多了,黄色那个里头放了艾叶、紫苏和丁香……”
她徐徐说了起来。
许是说到她擅长的东西了,眉眼间多了几分光彩,便又回到那个渐渐夺目的安陵容了。
配置香囊、做香料本是她擅长的事情,这回她做了驱蚊的、提神的,还有助眠的,都是精心调配的比例,效果好不说,味道也好闻。
太后起初不过神色淡淡,竹息打开匣子后一股脑的清甜却不腻烦的香味传出,太后也有了兴趣,随手拿了一个来闻。
“是不错。”
太后颔首,脸上刚有几分笑意,很快又湮灭了下去,她转头看向安陵容,目光显得深邃且带着探究问道:“只是,你怎的懂得这些?”
这话,就有几分打量的意思了。
安陵容努力平静着内心,也学着沈眉庄的模样,落落大方道:“臣妾父亲从前做过些香料生意,后来才当了官儿。”
“故而臣妾懂得一些,加之家中有些香料方面的藏书,臣妾看过,这才懂做香囊的。”
她说完,又有些不好意思,低下头,诚恳道:“臣妾微末手艺实在是不入流,让太后笑话了。”
她很真诚。
太后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,也摇摇头笑了。
这是敬嫔和沈贵人领来的孩子,或许心性不会太差,不像……
罢了。
她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,何故这样去想一个孩子的心思。
“这几个香囊,哀家瞧着也不错。竹息,你将那个安神的拿去挂在床头吧,哀家夜里或许也能睡得好些!”
竹息一边应了是,一边打趣恭维道:“太后娘娘跟前有这么多孝顺的人儿伺候着,如何能不安睡呢?”
言谈之间,几人有说笑起来。
太后再看安陵容时,眼中也多了几分温和之色。
转眼,临近晌午。
安陵容与敬嫔、沈眉庄几人离去,相约这几日若是有空,便多来太后这儿侍奉她老人家,这才散了。
这样的日子,持续了四五日。
在某个夜里,一场雨后,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,说是太后有些受了风寒,正召人过去侍疾呢。
“风寒?”
安陵容惊了一跳,昨个儿夜里那雨来势汹汹,迷迷糊糊之际她醒了过来,仿佛是窗户被风吹开了,直打得啪嗒啪嗒作响,叫人不安。
杏儿匆匆忙忙起来关好了窗户,还落了半身的水呢,不曾想太后竟是因此受了风寒。
“听说皇上一下朝就急忙过去了,这会儿恐怕皇后娘娘、华妃娘娘也都到了。小主收拾一下,也快些去吧。”
杏儿催促着,急忙去取了油纸伞来,要和安陵容一同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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