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珩一惊一乍时,许清宜也醒了,第一时间看着孩子道:“珩哥儿?怎么样,好点了吗?”
谢珩呆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,心底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,这个人明明对他来说应该很陌生才对,却又很熟悉。
几年里相处的点点滴滴,他都很清楚。
“娘……”情不自禁地,嘴巴就比脑子还快地喊了出来,然后内里已经是个二十岁大男人的谢珩满脸别扭。
“头还疼吗?”许清宜只顾着他的身体,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。
“不疼。”谢珩深吸了口气,接受了自己‘变小’的局面,主动交代道:“也不冷,不流鼻涕,您可以放心了。”
“那就太好了。”许清宜闻言确实放心了,拉着珩哥儿的手道:“珩哥儿真棒!所以以后要多吃点,多跟着二哥一起锻炼啊,这样才不容易生病。”
谢珩:“……”下意识地抽了抽手,因为感觉别扭。
“你这孩子,爹问你半天都不说话,原来不是病糊涂了,是认人。”谢韫之哭笑不得地道,随后吩咐下人,请大夫再过来看一看。
“他只是刚醒,还迷糊呢。”许清宜的注意力被分走,好笑地看着谢韫之道:“连这种醋也吃,你怎么不说璇姐儿更亲香你,连我这个娘都没这么亲。”
“璇姐儿哪里更亲香我了?”谢韫之一边给珩哥儿穿棉衣,一边道:“小家伙分明更亲香大哥。”
谢珩听着爹娘的谈话,立刻想起自己还有个可爱的妹妹。
他对这个妹妹也很熟悉,想起来就觉得亲切喜悦。
“……”所以他真是搞不懂,究竟哪个自己才是真的?
难道之前那惨兮兮的二十年才是一场梦?
不多时,大夫急匆匆赶到,给珩哥儿看了一下,微笑着恭喜道:“两位贵人,令公子病情几乎好转了,真是幸运中的幸运,之后多加休息就是了。”
夫妻二人感激地谢过大夫,给足了诊金,着人好生送出去。
谢珩也是习武之人,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,缓过那股‘呆’劲儿来就恢复平时的样子了。
甭管哪个才是真的,只要有血有肉有一口气就好好活着。
大夫一走,临哥儿与禛哥儿兄弟俩也来了,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。
“老三,好了吗?”禛哥儿三步做两步地走到三弟面前,贴脸观察。
谢珩看见十二岁便长得牛高马大的二哥,一阵感慨与怀念,二哥这人十六岁从军,二十岁封归德将军,二十二岁死在起义军手中。
在他心里,二哥已经死了两年。
“二哥,我没事了。”谢珩对禛哥儿笑笑。
“不错嘛。”禛哥儿也笑了,抬手撸了撸三弟的脑袋:“以后继续跟着二哥一起锻炼,下次别说不小心掉水里了,就是去护城河泡半天也没事。”
谢珩立刻就想起了二哥被爹罚进护城河冬泳的事,顿时低头暗笑,二哥真是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。
“没事了就好。”临哥儿这个做大哥的也出言关心道:“以后长点记性,这次你落水把我们都吓坏了。”
谢珩循着声音望向大哥,对方还是冷冷清清,但此刻锦衣玉冠,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,与记忆中大相径庭。
想到大哥半生悲壮凄苦,最后被凌迟处死,他的喉头便一阵堵塞,忍了忍才恢复正常的声音说话:“大哥,我记住了。”
但还是泄露了一点儿颤音,听着怪可怜的。
“大哥不是指责你,只是担心你。”临哥儿见弟弟模样可怜,不忍心地安抚了一句。
“嗯。”谢珩暗道,这里的大哥温和得令人不习惯。
曾经日子过得艰苦,大哥独自承担起全家的生计,对他和二哥很严厉,从年头到年尾都没有一个好脸色。
但还是用消耗自己的方式将他们拉扯大了。
在这里大哥不必再受那种苦,他很庆幸。
“饿不饿?”许清宜温柔地道:“娘叫人传膳来了,就在这里吃吧,吃饱了再睡一觉。”
谢珩的视线重新回到许清宜脸上,表情复杂地应了声好。
刚才短短的时间里,他对比了一下两辈子的情况,不难发现最大的变数就是娘。
自从爹娶了妻,很多事情便改变了。
细细一想,娘就像有先知一样,提前带着他们规避了很多风险,这才有了如今的圆满。
“好。”谢珩忍不住想,难道娘的情况与自己一般,也是带着另外一份记忆来到这里重新开始?
因此吸取教训,从嫁给谢淮安变成了嫁给爹,不仅改变了她自己的命运,也改变了他们父子几人的命运。
若是这样也不错,谢珩想着这些,眼中闪过一丝狠辣,无疑,娘是个太讲道义的斯文人,这辈子只是小心翼翼地规避风险,却从未对谢淮安等人下手。
但他可不一样。
冤有头债有主,他这个死过一回的江湖人,怎会心慈手软?
吃过东西,谢珩躺下休息,他这会儿才八岁,身子骨普普通通,就算有一身的杀人手段也使不出来。
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养好身子,争取早日达到以前的巅峰水准。
照顾珩哥儿躺下,许清宜与谢韫之夫妻俩也一起离开了,走在回正院的路上,互相开口关心对方昨夜有没有睡好?
谢韫之撒谎道:“我靠在床上同珩哥儿一起睡了,倒是你趴着不好受,吃些东西再好好睡一觉吧,府里我会照看着。”
“也好。”许清宜还真有点儿腰酸背痛的感觉。
“嗯。”谢韫之陪着幸苦了一天一夜的妻子用了些早膳,随后去隔壁屋看璇姐儿,对方醒来会找亲近的人撒娇片刻才满意。
否则就会哭闹不止。
转眼过了两天,珩哥儿的情况彻底稳定了下来,之后许清宜还是很小心地照顾,每天督促珩哥儿多喝补品,多穿衣服,多泡脚,不能出去室外吹风等等。
“喝完了?珩哥儿真棒!”这日早上,许清宜看着珩哥儿喝完一盅补品,夸赞道。
谢珩:“……”
习惯了两天,依然不是很习惯,可能是被大哥‘虐待’惯了,他觉得现在很不真实。
“咳,我感觉自己好了,可以去校场找二哥他们玩吗?”谢珩尽量学着自己‘小时候’的口吻,与许清宜说话。
但总归学不了十足,不经意就会流露出一股子江湖气。
当然了,许清宜不知道这叫江湖气,只觉得珩哥儿病了一场后,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,言行举止酷酷帅帅的。
像个小大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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