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会来这么多人？”
躲在屋内的乡党委书记卢增汉，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村民过来询问扶贫款的情况，但没想到，会来得这么多，来得这么快，来得这么整齐划一。
他目测了一下，除了昨天拿到钱的屯头村没来人，王寨乡剩下的十六个村，可是都来人了，少的几十人，多的上百人。
这些人大多数还不是空手来的，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。
此种场面，也只有在早些年，村与村之间的大规模械斗中，才会出现。如今，却出现了乡政府。
控制不好，必然是一场流血冲突。
偏偏最有能力控制局面的派出所，还出工不出力。
昨天，屯头村的村民闹事，派出所的人最起码还能在外围喊两嗓子，今天，干脆连喊都不喊了。
如此消极的处理态度，不用猜，也知道是所长沈建军故意而为。
“宋乡长，昨天，咱们真应该跟沈所长一起吃顿饭。”
此时，卢增汉就和宋思铭站在一起，卢增汉感慨着对宋思铭说道。
在他看来，沈建军和宋思铭并无深仇大恨，双方只不过言语上有些冲突罢了，只要宋思铭低个头，自己再顺势劝一劝，沈建军也不至于死磕到底。
偏偏宋思铭不肯低头，然后，就有了现在的局面。
“就算吃了饭，派出所那十几个人，也拦不住上千群情激奋的村民，强行阻拦，甚至有可能激化矛盾。”
宋思铭对卢增汉说道。
“这倒也是。”
卢增汉透过窗户看了看外边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。
“卢书记，你想没想过，是有人组织村民闹事？”
宋思铭转而问卢增汉。
“有人组织村民闹事？”
“谁会做这种事？”
卢增汉皱了皱眉，反问道。
“史文哲。”
宋思铭直接说道。
“史文哲？”
“又是他？”
卢增汉下意识地握住拳头。
要知道，史文哲有前科的，虽然没有证据，但卢增汉才也能猜出来，昨天的前乡长王怀路就是史文哲弄来的。
不过，王怀路终究还是体制内的人，属于内部矛盾，如果，史文哲又把那么多村民整到乡政府，甚至冲击乡政府，那性质就太恶劣了。
“不是他还能是谁。”
“卢书记你看，他就在那，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。”
宋思铭指着窗外，说道。
卢增汉顺着宋思铭手指的方向望去，还真就看到了史文哲。
但见史文哲正和几个村的负责人滔滔不绝地讲着，那几个村的负责人则是连连点头，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。
“还真是他！”
卢增汉一阵咬牙切齿。
在他的印象里，史文哲的群众基础可没有这么好，如今混乱的局面下，还能让各村的负责人认真听他讲话，唯一的解释就是，他是这次事件的发起者。
之前，卢增汉还在好奇，各村来得为什么如此整齐划一，现在他明白了，堡垒已经在内部被攻破。
而这个吃里扒外的人，不是别人，正是史文哲。
“你和史文哲是不是有仇？”
卢增汉问宋思铭。
“有。”
“我原来可是在史文哲手下干活儿，他没少给我穿小鞋，我那时候驻村，也是史文哲安排的，美其名曰年轻人应该到最艰苦的地方去。”
宋思铭并不隐瞒自己与史文哲的过去。
顿了顿，宋思铭紧跟着说道：“不过，能让史文哲如此大张旗鼓，甚至毫无掩饰地搞事情，肯定不是因为当年的那点破事，大概率是某些人，向史文哲封官许愿了。”
“向史文哲封官许愿？”
“赖长顺？”
卢增汉脱口而出。
昨天，任命大会前后，赖长顺对宋思铭的针对显而易见，而且赖长顺又是县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，有能力进行干部的调动，所以，卢增汉本能地想到了赖长顺。
“不会是赖长顺。”
宋思铭要摇摇头。
“为什么？”
卢增汉好奇道。
“因为，赖长顺已经没能力向史文哲封官许愿了。”
宋思铭耸耸肩说道。
昨天，任命大会之前，县委常委，组织部部长孙丙栋就向他承诺，会让赖长顺去该去的地方。
以孙丙栋的办事效率，这件事不可能隔夜办。
“没能力？”
“县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会没能力？”
卢增汉自然不知道，赖长顺要明升暗降的事，毕竟，这件事还没有公布，目前也仅限于几个县委常委，以及赖长顺本人知晓。
宋思铭没有明说，转而说道：“史文哲背后大概率是周大顺。乡扶贫办主任和县扶贫办主任，正好对口。”
“史文哲背后是谁，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“重要的是怎么安抚这些群众。”
卢增汉沉吟着说道。
“群众是为了钱来的，只要给钱，自然就安抚了。”
宋思铭表情轻松地说道。
“给钱？”
“哪还有钱？”
卢增汉连连摇头。
乡政府一直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状态，今天进来的钱，绝对不会等到明天花。
“很快就有了。”
宋思铭安慰卢增汉说道。
“很快是多快？”
“看这架势，咱俩要是再不出去，这些村民就要动手了。”
卢增汉担忧地说道。
如果各个村不是一起来，仗着他在王寨乡工作多年的经验，说不定还能各个击破，现在大家一块来了，卢增汉就算出去了，也是毫无办法。
“那我出去安抚一下大家。”
宋思铭说道。
“还是我去吧！”
“你出去了不是安抚，是火上浇油。”
“你没听那些村民都喊牧野长滚出来吗？”
卢增汉苦笑道。
“卢书记，你真的有担当。”
宋思铭为卢增汉挑起大拇指。
虽然，昨天屯头村的村民刚一到的时候，卢增汉稍微退缩了一下，但后面，卢增汉的表现绝对对得起他这个一把手的称号。
“这种时候，就不要说这种话了，我是书记，我不担着谁担着。”
卢增汉还以为宋思铭同意由他出去先顶一顶。
然而，下一刻，宋思铭却一把把卢增汉扒拉到一边，径直打开办公室的大门，对着外边大喝一声，“都往这边看，我就是你们要见的牧野长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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