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甥女喜欢读《春秋》,他早就知道,就是不知道读出来什么没有。
风重华先将书轻轻放下,而后站起来行了一礼,朗声道:“《春秋》以一字为褒贬,微言大义。圣人作春秋而乱臣贼子皆惧,贼子生怕在书中贻臭千古,自然会躬身自省,勤政爱民。前朝圣君亦有言,以史可为镜。读史可明理明智明心,不仅能懂得如何为官,更能懂如何为人。”
听到这番回答,文谦失神片刻。
片刻之后,他恢复过来,看向风重华的目光更加郑重:“阿瑛叫舅舅来,可是有事?”
风重华深深地看了文谦一眼,却没先回答他的问题,“舅舅,是不是福建总兵又有新的奏折?奏折中是不是证据确凿罪名罗列?舅母是不是让您优先呈递?”
文谦不妨她扯到了周太太身上,倏忽一怔,转瞬又恢复:“阿瑛,你可是不满你舅母?”言语间,已有些不满。
妻子对外甥女什么样,他是看在眼中的。不仅平时嘘寒问暖,更是待若亲生。他们纵是有个女儿,妻子也不过如此了。
见到外甥女似乎对妻子有些不满,文谦不悦起来。
风重华苦笑。
舅母果然上当了……
“舅舅,阿瑛并非是对舅母不满……”风重华叹了口气,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,“当年定国公害死了周王的妻儿,周王定是恨不得噬他骨肉。可是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定国公爱护有加,令周王无法动手。前几次福建总兵弹劾时,陛下次次留中不发。这一次,周王好不容易瞧见定国公失了圣心,岂会不出手?”
定国公夫人为什么被褫了一品夫人的封号,就是周王与会昌候的手笔,也只有周王才可以买动奉天门的太监和黄门。
那些太监黄门明知道查出来就得死,依旧愿意放定国公夫人入奉天门闹事,只能是买动他们的人令他们没了后顾之忧。
放眼天下,除了汉王就只有周王了。
周王一旦出手,必定不死不休。
他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定国公,而舅舅这个与会昌候有姻亲关系的六科拾遗就派上了大用场。
呈送福建总兵的奏折对于文谦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。
皇帝看到数次留中的奏折依旧呈递上来,他会是什么心情?尤其奏折中还清楚写明了定国公的罪状。
盛怒之下,他定然会派人调查。
等他冷静下来后,就会开始追查奏折入宫的源头……
风重华闭上眼睛,回想着前世文谦入狱后的情形。
坐在她对面的文谦却是满身大汗。
他怎么也没有想到,妻子所提的那句无心之言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?
将福建总兵的奏折递上去,他是出了气,可是陛下查实之后怎么办?
“依你之见如何?”文谦第一次失了主张。
“他们既然求到舅舅这里,就证明通政司和内阁的关系已打通。前车之覆,后车之鉴,舅舅不如按章办事,按规行事,这样任谁也挑不出舅舅的错处。更何况,他们不过是私下求了舅母,许是舅母为大表哥准备殿试忙得忘记告诉舅舅了。妇道人家嘛,对这些朝中之事总是不热衷的,过耳既忘也是常有的事情。”
通政司来送题奏时,定然不会将福建总兵的奏折放在第一位。文谦要做的,就是将奏折抽出放到首位去。这样方便内阁第一眼看到,推无可推避无可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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