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急忙是拉扯住了小惜月的胳膊,让她快些闭嘴。
小神枪他们也都是脸色苍白。
“妹,你别说傻话,哪怕是我和那婴鬼煞正面死斗,也不会让你去送命。”小神枪阴沉着脸。
九叔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,说:“小月,这是他们村的事儿,和你这个外人没关系。”
小惜月却是摇头,说她站出来,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大义。
就像九叔刚才说的,只有两个选择,要么死一个,要么一起死。
“我也是个女人,若是没人肯舍命站出来,今晚我也是会被那婴鬼煞杀掉。”小惜月说。
我听了小惜月的话,心想这臭婆娘可真的是脑子被驴踢了,又不是必须得她站出来。
可转念又一想,小惜月的话反而是有道理,她看的透彻,眼下的情况,就是绝对的囚徒困境,如果她不站出来,拖到最后,绝对会是所有女人都得被婴鬼煞杀掉的结局。
而我们村的那些女人们,也都是痛哭流涕着连声感谢小惜月。
这时,又有一个女人站了出来,正是那傻婆娘。
傻婆娘用手比划了好一会儿,大概意思就是小惜月还年轻漂亮,没有嫁过人,不该让她去送命,而傻婆娘自己在这世上,已经无依无靠,了无牵挂,又是个残人,应该让她去。
我内心肯定是希望,傻婆娘能替代小惜月,可行动上却是无法表述出来。
傻婆娘也不该死,即便她是个残人,也不能说她的命就比小惜月的下贱。
没有人有义务,舍自己的命,去救大家伙。
可眼下的情况却是没得选。
小惜月和傻婆娘争执不下,都不想让对方去送命。
而以小神枪他们的个性,即便再怎么溺爱小惜月,也不会真的让傻婆娘给小惜月顶命。
“罢了,你们两个,谁去送命超度那婴鬼煞,还是看天意吧。”九叔已经是老泪纵横了。
“到时候我给你们两个都画上超度咒,那婴鬼煞到时候选了谁,便是谁了。”小神枪也是沙哑着声音。
村里其他的女人们,有的跪在地上磕响头,叩谢小惜月和傻婆娘的恩情,有的却是在交头接耳的窃喜,嘲笑小惜月和傻婆娘都是傻的没边了!
我哽着喉咙,想说什么,却说不出口。
这样舍命为人,在外人看起来,确实是痴傻到了极致,脑子都被驴踢了。
可换做我是当事人,我也会站出来。
只是可恨,舍命超度那婴鬼煞的,只能是女人。
小惜月和傻婆娘,她们两个都是英雄。
英雄的行为,在外人看来,总是很可笑。
总会有人嘲笑英雄,那些如同蛆虫一般扭曲的人,只是忘记了一件事。
他们的贱命,就是英雄的可笑行为救回来的。
小神枪安排村里的女人各自回家,并且通知她们的家里,今晚的布置。
自打一更往后,村里要把所有的灯光火烛,全部都关掉灭掉。
然后家家户户,再把自己家里有的,超大手电筒和探射灯等强力光源,全部送来诊所这里。
再组织一队面相凶恶的男丁,牵着恶犬,准备把那婴鬼煞驱赶到超度的地方。
超度的地点,最后定在了村里的祠堂。
因为祠堂里没有窗户,完全紧闭上门,便是婴鬼煞最熟悉的黑暗静谧。
再点上一盏引魂灯,便是能吸引那婴鬼煞前来,并让它暂时忘却怨念,接受超度。
把祠堂里的一切布置好,小神枪拿了朱砂,沾上雄黄酒,给小惜月和傻婆娘的小腹肚皮上,画上超度那婴鬼煞的咒文。
咒文中,有往生咒、不动佛心咒、因果咒、护诸童子陀罗咒等等,道家佛家的咒文都有,但还是佛家的多一些,毕竟佛家慈悲为怀,更善于超度。
“好了,等到晚上,我们把那婴鬼煞赶到这里,它就会自行选择,你们其中的一个,选到谁,谁就去搂抱着它,哄它入睡,等到第二天天一亮,再把它抱出这祠堂,走到太阳底下,那时,超度的人便是填补了那婴鬼煞的孽债,随着那婴鬼煞,一起转世轮回去了。”小神枪说。
我的心头满是苦涩。
我不想傻婆娘死,更不想小惜月死。
“但你们要切记一点,无论是谁去超度那婴鬼煞,不到鸡鸣天亮之前,千万不能提早走出这祠堂,不然超度没有完成,再惊醒了那婴鬼煞,它可就要怒气冲天,彻底大开杀戒了!”小神枪说。
小神枪不是在危言耸听,如若真的是超度到一半失败,那别说是全村的女人,怕是我们整个塔山村的人,包括小神枪他们在内,一个都逃不掉,全都得死。
小神枪叮嘱好一切之后,天色也已经是黑了下来,小神枪离开了祠堂,去和村里的男人们一起,准备到时候把那婴鬼煞驱赶到这里。
我却是选择留在祠堂里,陪着小惜月他们,因为我的担心始终放不下,不论如何,守在她们身边,更踏实一些。
小神枪走后,祠堂里很是静谧黑暗,只有那盏引魂灯的微弱光亮。
而小惜月和傻婆娘都是坐在蒲团上,沉默不语。
没过多一会儿,外面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,狗吠的声音,男人呼喊的声音。
我突然想起《本草纲目》里,关于鬼车鸟的记载:“正月夜多鬼鸟度,家家槌牀打户、捩狗耳、灭灯烛以禳之。”
眼下,这驱赶婴鬼煞的场景,居然和正月里,古人驱赶鬼车鸟的场景一模一样。
这时,祠堂的门,突然是“吱啦”的一声,开了一条缝。
我的心一缩,眼看着从门缝里,那通体黑紫色的婴鬼煞,向着我们飘了过来。
它瞪眼瞧了瞧小惜月和傻婆娘,似乎是在犹疑着做出选择。
而下一秒,它就是直接扑进了小惜月的怀里。
顿时,我的整颗心都成了冰,然后再碎裂成冰渣。
小惜月却是坦然接受了她的命运,搂抱住了那婴鬼煞,轻轻的唱起了摇篮曲。
那婴鬼煞很快就闭上眼睡着了,小惜月也开始诵念起了超度的经文。
我眼看着,从小惜月的小腹位置,散发出淡淡的金光,然后再笼罩住小惜月和那婴鬼煞。
金光笼罩的那一刻,婴鬼煞的模样也变了,身上的恶心窟窿眼和脓水都消失了,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婴儿。
那婴儿抬起头,黑漆漆的眼睛,无比依恋的看着小惜月。
“我喜欢这个人,我不想再和她分开了,永远都不分开了。”那婴儿说。
这明明是无比温馨的话语,我却是听的又绝望,又哀伤。
说完这句话后,那婴儿再度闭上了眼睛安睡,小惜月也是加快了诵念超度经文的语速。
我和傻婆娘都是不敢打扰小惜月,走到了一旁。
我推开门,走出祠堂,掏出怀里的罗盘,想要观星占卜,这场婴灵煞的劫难,究竟结果是如何,小惜月能成功超度它吗?
可占卜的结果却是让我茫然。
生门的方位在东南方。
那补偏救弊的五行,就是“木生火”。
生门星位的卦位是震。
震为雷,震为阳,震为龙。
我不用去揣摩,这回的“震”卦位,究竟对应是哪一个的含义。
这三个含义全都是卦位对应的正解。
因为生门星位,乃是极其耀眼的苍龙星!
如此的话,劫难终结的星兆很明确了。
便是“苍龙下凡,雷火击妖。”
我完全不能相信,这个星兆,也太离谱了一些!
“这他妈的都什么跟什么?”我直接丢掉了手里的罗盘。
然后我又回到了祠堂里,关紧大门。
小惜月还在抱着那婴鬼煞超度,看着她的脸庞,我的内心也是越来越焦急。
突然,我听见我的上头,有人喊了声我的名字。
“张东海!”
我听的真切,这是那梁爷爷的声音!
我诧异的抬头,可我的脑袋上空无一物。
而这时,祠堂的外面,传来了一声高亢嘹亮的鸡鸣,门缝里,也是透进一缕光亮。
“鸡鸣天亮了,时候到了。”小惜月抱起那婴鬼煞,向着祠堂大门走去。
我跟在她的身边,心里暗暗下了决心,马上超度结束的时候,甭管是哪位神仙来收她的命,我都不会让它们带走小惜月!
哪怕是诸天神佛全都降临,也要先踏过我的尸体,再去收小惜月的命。
可走出祠堂的那一刻,我们三人全都是傻眼了。
天色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,上哪儿是天亮了?
只有一只红狐,口中含着一颗白色的荧光石,身前咬死了一只红冠金羽的大公鸡,那大公鸡不知道是那红狐从谁家偷来的,还在发出临死前的鸡鸣。
我这才是明白,正是这只红狐,演了这场“天亮鸡鸣”的戏,把我们骗了出来。
那红狐挤眉弄眼的对我笑着,脸上全是复仇成功的得意。
这一瞬间,我站都站不稳了。
老猎人们的叮嘱果然是对的,万万不可招惹狐狸,被这记仇又狡猾的畜生惦记上,可真的是要惨了!
我未曾想,只是为了一块肉!现在居然招来了这般大祸临头!
我转头,看着小惜月怀里的那婴鬼煞。
它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可怖的模样,满身的窟窿流着脓水。
它缓缓睁开了眼睛,眼珠子完全变成了血红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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