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尽欢之前在江州吩咐田掌柜大量收购棉衣,赶在北疆下第一场雪之前送到了边关战士们的手里。
徐尽欢已经收到了北疆递来的回信。
京师也下雪了,白雪片片如鹅毛,轻缓地飘落下来。
徐尽欢站在屋檐下,看着白茫茫一片。
屋檐下吊着长长的冰锥,根根晶莹剔透,尖锐如利剑。
她轻轻哈了口气,看着气在半空中变成白色的水雾,然后迅速消散。
天气很冷。
萧阙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府中没有出门,虽然不出门上朝,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很忙,在书房里从早忙到晚,案上的折子和书还是垒得像小山一样。
徐尽欢摇摇头,太辛苦了。
不过,她看见他这么努力肯干,心底里还是很欣慰的。
萧阙如果当了皇帝,肯定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吧。她想。
丞相府的二公子姜琦刚刚来了。
厨房做了川贝枇杷雪梨润肺汤,徐尽欢尝过了还不错,她端了一盅去书房。
她走到萧阙书房外面时,姜琦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来。
姜琦的声音很低沉,声音中都透露出来一股压抑和悲伤,徐尽欢耳力还不错,勉强能听得清。
“大夫说,恐怕也就是这个冬天……”
萧阙一直没说话。
只有姜琦说话的声音,低低的,闷闷的。
“我昨日去看他,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,清醒的时候很少,也不大理人……”
徐尽欢的脚步一顿。
姜琦,他在、在说谁?
姜琦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传来,“我兄长昔年也是京师里……如今却……”
听到“兄长”二字时,徐尽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。
她手中端着的汤盅也随之晃动,最终“哐当”一声,打翻在地。
汤盅摔在地上,摔得四分五裂,汤里的枇杷红枣枸杞撒了一地。
滚烫的汤汁溅到了徐尽欢的手上,可她却仿佛毫无知觉,整个人如木雕般定在那里,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萧阙听到门外的声音,却不见来人,很快就想到了是谁来了。
他连忙起身出来查看。
果然就看到徐尽欢无措地站在门外。
他连忙上前,拉起徐尽欢的手仔细查看,“没烫到吧?”
徐尽欢想都没想,连忙摇了摇头。
萧阙抬眸看她一眼,数落道:“还摇头呢?”
“红的这块不就是刚刚烫的?”他眼尖,拉起徐尽欢的手,一眼就看到了。
徐尽欢撒谎当即被戳破,于是小心翼翼看他的脸色,低声说:“也不疼。”
萧阙抿着嘴,没再说话。
她被他抓着手,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:“我……我没拿稳,所以……”
萧阙连地上看都没看一眼,“这些都不重要,你没伤着就好,待会儿让人来收拾。”
他拉着她没受伤的那只手,往书房里走,“别傻站着了,外面冷,进来坐。”
姜琦刚刚见萧阙二话不说,神色匆匆,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,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,于是也连忙跟着出来了。
结果就站在门口吃了一嘴的狗粮。
但是他现在显然也没什么心情调侃萧阙和徐尽欢夫妇二人。
萧阙拉着徐尽欢进去的时候,徐尽欢正好和他迎面遇上。
姜琦眼睛红红的,不知道是被今日的风雪吹的,还是不久前才哭过。
萧阙书房里铺着地龙,很暖和。
徐尽欢坐在软榻上,翻着一本讲花鸟的画册。
她不大爱看字多的书,但是还挺喜欢看有画儿的书,萧阙书房里这些各种各样的画册,还是他们成婚之后,他特意令人寻来的。
这样,他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时,她可以坐在一边陪他,也不至于会无聊。
徐尽欢手上刚刚被热汤烫红的那一块,萧阙亲手替她上了药。
她脚边放着炉火,怀里还有萧阙刚刚塞进来的汤婆子,暖乎乎的。甚至她会觉得,仿佛这种温暖是由内而外,从内心萌生,然后散发至整个身体的。
她悄悄地抬起头看萧阙。
萧阙正和姜琦相对而坐,在说些朝堂上的事情。姜琦没有再提他兄长姜琢的事情。
***
姜琦刚起身离开,文昱礼又来了。
萧阙甚至都没挪过地方,一直坐在书案后,那张宽大的椅子上。
姜琦出去了。
徐尽欢找了个借口,也出去了。
她在姜琦快要出大门的时候,终于赶上了。
“你……那会儿在书房里说的重病的人,是、是你兄长吗?”
徐尽欢甚至没有勇气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,好好的一句话,在不该停顿的地方,结巴了好几次才说完。
姜琦有点儿惊讶,“太子妃听见了啊?”
徐尽欢“嗯”了一声,“你刚刚说的……是不是姜琢?”
她甚至不敢提起挺不过这个冬天这样的话,姜琢就像一片薄薄的雪花,沾上这样不吉利的字眼和话语,仿佛也可能会加速他的融化。
后来,徐尽欢想。
也许,他就像雪花一样,太惊艳,太美好,所以人间才留不住他。
姜琢没多久之前才恢复正常的眼眶,在听了徐尽欢的这句问题之后,霎时又红了。
“是。”他短促地应了一声,回答了徐尽欢的问题。
少年从前声音清朗。
此时声音低得让人几乎听不见,快要和风雪声融合在一起,被风雪声覆没。
徐尽欢什么也听不见了。
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,夹杂着漫天大雪,落在她的肩膀上,压在她的心头。
将她整个人冻得冰凉。
一股刺骨的寒意,从脚底直直地蹿上天灵盖。
*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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