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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章:贱名好养活


  奉南关,千户府。

“唉……”

“你们白家开了几十年的镖局从没失过手,就连当年先帝发现的宝藏都是你们白家的镖局给拉回去的,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未曾出现半分闪失,怎么到了你这,连几袋粮食都护不住了呢!”

说话的是位白衣老头,穿的富贵,一身的儒气。

此人并非是奉南关的千户,而是靖王手下的一个文官,专门管理物资的库藏丞杨大人。

“杨大人,实在抱歉,这一次没护送好粮食,是我的错,缺您的粮食我一定尽快给您补上。”白玉郎将姿态放得很低,心中恼火,却又无处宣泄。

自己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,做错事儿要认,挨打要站稳的道理自己也明白d。

这时候要是嘴硬犟死理,到处推脱责任,只会给白家丢人。

“这是补粮食的事儿吗?前方正打仗呢,靖王手下的兵饿着肚子怎么能把仗打好?仗打不好又怎能保护你们这群百姓的平安?”杨大人一撇嘴,训斥道:“你们白家啊,真是一代不如一代!”

见白玉郎不吭声,杨大人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,继续说道:“你们白家与圣上有着师门的交情,我要是在这责罚你,圣上知晓后定会生气,不过这件事情你也别想就这么轻易过去!”

“一会儿我就让人给圣上捎信儿,等回到京城以后,你自己跟圣上说清楚。”

妈的!

告状精!

白玉郎一拱手:“应该的,杨大人放心,我会和圣上说清楚的。”

“行了,赶紧回去吧!别在这碍眼了!”杨大人挥挥手,转身看着仅剩的三车粮食:“就这么点粮食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靖王交差,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儿啊……”

白玉郎怕他絮叨起来没完,没再接话,转身走出了千户府。

门外。

沈达见少东家面无表情的走出来,忙上前关心问道:“怎么样少东家?挨骂了吧?”

“能不挨骂吗,不过人家骂的也没毛病,咱是吃这口饭的,没护好粮食确实是咱的问题,咱也没脸跟人犟嘴啊!”白玉郎一脸的无奈。

“要我说下次这种事情您就别去了,让我去就行。”

白玉郎看他一眼,摇摇头说道:“算了,我既然是少东家,就得有少东家的担当,出了这种事情不能让你们往前顶,更何况让你们去顶的话,人家也不能认。”

“那我也不忍心看您这么憋屈啊!”

“憋屈点就憋屈点吧,这就不错了,要是没有女帝这层关系在,这事儿光挨骂可过不去,知足吧。”白玉郎背着手走下台阶,扭头看向队伍。

二十几位镖师各个眼中无光,尤其是那些受了伤的,一个个颓废至极。

“行了,都别丧着了,等回去以后跟我姑姑申请下,一人给你们发五两银子歇息一段时间养养伤。”

“少东家,这可不行啊!”沈达回头扫视一众镖师,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气,骂道:“一个个拿着护镖的银子,没护住镖,还有脸要东家的银子!我要是你们,我回京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月娘领罪,挨板子!”

“行了,他们拿命挣点银子不容易,都是自家兄弟,先找个地方歇息会儿吧,等达阔回来以后你们还得继续赶路呢。”

白玉郎拽了下沈达的胳膊,叫上伙计们奔向不远处的酒楼走去。

奉南关是一处关口,原本是岐王的封地,可如今岐王败北,靖王带人暂时接管了这里,等以后若是能将北梁大军赶回去,估计靖王的军队也不会走了。

奉南关以前有将近一万的人口,不过因为战火逼近,百姓们几乎都抛家舍业的逃难去了,街上异常萧条。

白玉郎领人在酒楼里简单吃了点,然后去往关口集合,等达阔办完事情回来一同出发。

一股狂风吹过,从南边飘过来一阵死人味儿。

看着逃难的百姓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关而去,白玉郎好奇问道:“你说这些人最后能逃到哪去?”

沈达摇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怜悯:“这群人身上带的粮食不多,极少有能绕开三晋走的,咱来这一路上您也看见了,三晋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,这群人要是进去了,基本活不了几天,也不知道女帝为啥任由晋王作恶,也不说出兵管管,唉……”

白玉郎稍作思考,说道:“可能是因为三晋靠着南疆吧。”

“啥意思?”

“南疆那边常年打仗,落难的百姓以为京城是天子脚下,安全又安逸,所以逃难的时候就知道往京城跑,可他们想不到的是,京城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地方安置他们。”

“京城的物资也是有限的,可难民是源源不断的,女帝能安置一两百的难民,但绝对无法安置一两千,甚至是一两万的难民。”

沈达微微皱眉:“您的意思是?”

“都知道三晋乱,难民死在三晋理所应当,所以晋王李啸林就是给女帝干黑活的,专门负责处理掉这群难民,避免他们流入京城,打破京城现有的平衡。”白玉郎凑到沈达耳边继续说道:“要知道如果这群难民进京以后要是找不到活计,肯定会作奸犯科,到时候遭殃的是京城的百姓,所以京城的百姓也不想难民进京,你能明白吧?”

“嗯……明白了……”沈达耷拉个脑袋,情绪有些低沉。

白玉郎知道这是个心怀正义,看不得天下百姓受尽疾苦的人。

忠厚老实之人,只可惜没生在一个好的时代,处处都是意难平。

“你也别太往心里去,我说的都是我的推测,不保真,就像我说龙门客栈是家黑店,结果人家只是个交易的地方,呵呵。”

沈达憨厚但不是傻子,知道少东家是在安慰自己,只是跟着笑了笑,便没再说什么。

一行人又等了片刻。

白玉郎第一个看见达阔从不远处朝队伍走来,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,被他用衣服紧紧裹了起来。

等达阔走到近前,白玉郎发现对方怀里抱着的是个女孩儿,脸上脏兮兮的还染着血,状态有些虚弱。

“你女儿?”

“不是,是雇主家的。”达阔将女孩儿放在马车上,解释道:“前些日子我接到活儿来奉南关外的福园镇接人,在路上途径龙门客栈时贪了两杯酒,多停了一夜,结果赶到雇主家里时,就剩这女娃娃一个人了,压在她父亲的尸体下,我发现她时,她已经饿晕了过去。”

“都怪我,非要贪杯来晚一步,可怜这女娃娃了,唉……”

达阔盯着女娃娃,眼中满是自责。

“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,想开点吧。”白玉郎招呼道:“来个人,给这娃娃拿些吃的来。”

“不用了白少爷,我喂她喝过肉汤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白玉郎顿了下,问道:“你说你在福园镇接的她,福园镇离奉南关不过几十里地,北梁军队打过来了?”

达阔摇摇头:“没,应该是被逃难的难民屠了满门,这女娃娃的家里是大户,可等我到她家里时,她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了,这群难民也是畜生!为了些吃的,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!”

“人之初,性本恶,生逢乱世,习惯就好。”白玉郎跳过话题,问道:“你准备怎么安顿她?还和镖队一起走吗?”

“拿钱办砸了事情,我对不起这女娃娃,我想收养她当义女。”达阔抬起头,眼中带着一丝期盼问道:“白少爷,有这女娃娃在身边,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,我……我能先跟着镖队走吗?”

“可以,帮我护好我这群伙计就好。”白玉郎答应的痛快。

他本就想委托达阔帮自己把沈达等人送回去,如今对方主动贴上来,那自然是最好了。

“谢谢白少爷了,对了,我是个粗人,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,还麻烦请你给我女儿取个名字吧。”

白玉郎一愣。

他长这么大还没帮谁家孩子取过名字,要知道给孩子取名这种事情,就算不迷信的人都犯忌讳。

可是难得装一把知识分子,白玉郎又不想错失这次机会。

他憋的脸红脖子粗,半晌后才说道:“就叫她小草吧,贱名好养活。”

镖师们闻言,内心一阵唏嘘,憋了半天就憋出个这?

沈达一咧嘴:“我说少东家,您这名儿起的也太贱了点吧。”

“你懂个屁!”白玉郎瞥他一眼,扭过头迈步离去,边走边吟道:“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,野火烧不尽,吹风吹又生。”

顿住脚步,白玉郎背对众人,轻声细语的又说道:

“野草是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,这孩子一定能平安长大的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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